附耳于你的胸膛,聆听你和我一同跳动的心脏
——来自三百公里之外的声音
时近傍晚,暮色从河面扯来一条黑毯,盖在了自己的身上。雨后的日子总是这样,没有生气的乌云挂在了天边,丝毫瞥不见晚霞的影子。黄河水少了落日的陪伴,也只能拍击着两岸的泥沙,无力地唱着水的哀曲。
古来的文人大都喜欢将离愁别绪寄之江水,滚滚水流即是流不尽的愁。如今面对着这日夜奔流不息的黄河水,泪水便洒了下来。我没有去拭干自己的眼泪,任凭着它从心底里奔涌而出,随着落花一同飘去,飘到比远方更远的远方。
黄河要比葫芦河更加得宽广,可是在我的心里,那一条从月亮山下冒出的河流,是我永不能忘的河。都说黄河是母亲河,可是哺育我长大的却是那一条小河。即使对着黄河,我也丝毫不觉得惭愧,尽情的笑话我这个六盘山民吧!那河载着我永久的记忆,还有我的,遣之不去的乡愁。
小时候,我想逃出那土地。长大后,我想拥抱那土地。小时候,远方的一切是童话。长大后,远方的一切都是梦幻。唯一不是梦幻的,是永远不变的乡音。最亲切的,也莫过于这乡音了。置身在这大到无边的城市,跻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,倘若有一个熟悉的乡音,这该是对我最好的慰藉了。每一次擦肩而过,我都要仔细聆听,也许一个简单的声音,我就可以听到故土的心跳。倘若我如同天使那样有一双翅膀,我要飞到三百公里的故土,附耳于它的胸膛, 听听它的,跳动的心脏。
少小离家,乡音无改,这该是对故土最好的回报。有些日子,我真的会为自己悲哀,为自己脱口而出的京话而伤脑。久违的乡音去哪了?假若逢着一个古成纪的,姑娘也好,汉子也罢,我总要把压抑许久的乡音从我的口里吐出来,那样我才终究会得到了快乐。人都是这样,年轻的时候喜欢风风火火,等到暮年,心里放不下的终究还是那片故土。可是在于我,在一个流浪于异地的游子,故土早早地挂在了我的心头。每一个秋雨之夜,风儿抚慰残枝落叶,顺便带了我的思念,朝着羲皇故里而去。
就在我的耳边,一阵阵秦腔,直直地进入我的耳朵,直到刺穿我的心脏。那一声秦音,撕裂了这一片嘈杂,天地也为之颤抖。这样得撕心裂肺,将我拽到了久违的土地,那些摸爬滚打的岁月,生生地在我的记忆中复活了!本以为三百公里的异乡,古老的秦音许是黄粱一梦,但是我竟在这城市文明里嗅到了家的味道。
九月的重阳,古人登高的日子,在外的游子往往会在这一天寄托自己的愁思。假若逢着了鸿雁,也许该盼望着它能够看透自己的心思,将加餐食和长相思寄将出去。故乡的九月,是重阳节的大戏,是一川秦音。晚些时候戏班子就在戏台上唱开了,戏唱给神灵听得。我不懂家乡的老者对于秦腔的喜爱,那是一种如痴如醉的欢喜。而我所喜欢的是摆在戏台上的小摊,向父母索些零钱,买些自己心爱的玩意,便欢喜得不得了。
而今,我似乎有所思,有所悟了。在这个远离故土三百公里的异乡,在这个充斥着汽笛的轰鸣声的城市,那一声秦音,才是世间最纯最真的情!我停下自己匆忙的脚步,依着声音寻觅。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,他沧桑如我的祖父,羸弱的手中是他的二胡,那撕心裂肺的秦音,便是他的呐喊。他的旁边是一个老妇人,她不住的扣头,眼前便是一只破碗,碗中只有星星点点的钱。他们是一对乞者,我永远也无法忘怀这一幕,无法忘掉那撕心裂肺的秦音。我就是在这一声呼喊中投入了故土的怀抱,来到了九月的重阳,小摊上的小玩意,一毛钱一根的冰棍,戏子吓人的画着油彩的脸,献给神灵的羊肉,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的鞭炮,都活了过来。
我极目而视,希望瞅见华家岭的余脉,那一轮圆日在山间徘徊,默默踟蹰着,它也如同我般留恋那片热土,久久不愿离去,用自己最后的光和热温暖着这土地。十年的光阴从我的身上流逝,逝者如斯,不舍昼夜!时间是无穷的,即就如同宇宙的无涯。可是人的生命是有限的,人生短短数十载,我注定要离开母亲太久,注定要远离那片温存。
十年前,我还是孩童般的模样,用天真纯洁的瞳孔放大这个世界。存在我脑海里的尽是些孩子的欢声笑语,亦或是哭哭闹闹,总之,那一切都纯洁有如天籁。十年了,葫芦河的水依旧在彻夜地奔流,十年了,我已然在外乡流浪。当我投入故土的怀抱,面对着伴我成长的月亮山来的河水,孩时的记忆便涌了出来,就如同这浩浩汤汤的河水。我想这河也会记着我邋遢而又快乐的童年,不然它何以对着我微笑呢?
年轻人许不是我这般的性格,年轻人应是罗曼蒂克般,毫无顾忌,拼命奔跑的人。而我似乎顾忌太多,许多事情总是难以放下,我知道自己已经被故土的古朴和厚重感染,失了年轻人的无所谓。虽然如此,我也庆幸自己生长在了那片土地上,庆幸自己得了故土的厚重,也免得见笑于大方之家。
母亲叫我不要念家,家里一切都好,试问世间哪个人儿不念家?三百公里之外,便是我母;三百公里之外,便是我深深爱恋着的故土!九曲黄河,我祈求你不要流淌,因为我会念着月亮山底下的那条河,我的心儿会不住地滴血。我知道我不能掷鞭止水,何况我手里也没有鞭。我只能生生地看着水流奔腾,让它把我的泪水带走,带到那个无人知晓的地方。我生怕,生怕被故土窥见,窥见我的无奈,我的悲。
或许有一天,我将不在流浪。那么,请给我天样般的纸,任凭我写下一片衷辞,诉离殇。终究有一天,我会拜倒在羲皇的脚下,亲吻那万年的辉煌。
假如有一天,我的眼里失了群星。那么,请将我埋在黄土塬上,我想看着那土地,看着葫芦河,看着生生不息的,古朴而又厚重的六盘山民!
星点像是怕羞的女郎,踯躅于流云之间,让人寻不到踪迹。只有黄河水发出潺潺溅溅的悲鸣,仿佛孤独的人儿在哭泣。在这样的境地里,不由得回忆起那些被流年蹂躏过的往事,心里又添了些许伤悲。红色的夜在黄河的上方溢了出来,我知道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!
——谨以此文献给我留恋的故土,让我附耳于你的胸膛,聆听你和我一同跳动的心脏。三百公里,似乎过于遥远。子曰:夫何远有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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